朗诵/叶西卓玛良子
人在夏天最没胃口,饥肠辘辘却什么都难以下咽,此时若是来一碗凉粉,萎靡的食欲突然就提起神来。
凉粉的身份是双重的,是食品,也是饮料,人们在食用凉粉时不说“吃”,而说“喝”。
喝凉粉时,只感觉到一股清凉在食道里穿行,在五脏六腑里渗透,再通过毛孔散发出来,盘踞在体内的燥热就被横扫出门了。
在夏天,若能隔三差五地喝上一碗凉粉,该是多么幸福和惬意。
凉粉的色泽非常柔和,就像碰上了某个人的目光,让人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情感。切开凉粉的一瞬间,它微微地颤动,撩拨得人心也忍不住颤动。
切成一条条的凉粉更加晶莹剔透,似乎就是一条条精美的玉石。面对这样一碗凉粉,怎能不怦然心动,不垂涎欲滴?
我总觉得喝凉粉很被动,不知道嘴怎样张开,来不及咀嚼,一条条凉粉便争先恐后地、嗖嗖地滑进喉咙,钻进肚里,然后四处奔散。
凉粉的调料极其简单:醋、蒜汁、少许香油,组合从不改变。简单的、平常的,可能也最耐品,最久远。
我小时候不知道凉粉是用什么做的,知道后也不相信,家乡的凉粉竟是用豆类做的!
豆类有一个共同的特点——粗糙,所以豆类几乎不用来做面,而凉粉是何等细腻滑爽,一点儿也不亚于果冻。
可见,任何一种事物都有被打造得更精细的可能,否则就是因为功夫不到、修炼不够。
一个人一生根本不需要做那么多事情,做不了,也做不好。“家有良田万顷,不如薄技在身”,事实上,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专注地做过一件事、做好一件事。
我们真的该感谢第一个做出凉粉的人,他不仅给后人留下一种美味,也留下了一种人生态度。
从前我很少花钱喝凉粉,那是很奢侈的,家乡人喝凉粉大都靠自给自足。
做凉粉没有磨豆腐那样大的排场和动静,但程序一道也不少,都要经过浸泡、打磨、掉渣、沉淀、烧煮等过程。
欢喜的气氛则更胜一筹,全家出动,似乎是一个盛大的节日。
平日里饭食简单,大人小孩都馋巴巴的,现在终于可以饱尝美味了,喝的时候谁都不说话,只管呼噜呼噜。
喝完了,孩子仰着脸问什么时间还做,大人说明天,孩子信以为真,满脸期待。
麦梢*时凉粉摊儿就在家乡的街头巷尾出现了,摊前只零星地坐着几个人,零星地走了,再三三两两地来。
细心的人才能看到摊主人的脚旁,空凉粉盆子摞了好几个,只有摊主人才知道自己的口袋是多么充实,内心是多么满足。
有些人总是牵挂家人,从不私自吃东西,自己吃了也不忘家人,喝完一碗凉粉,走的时候再给家人带两份儿。
有个人病了,挺重的,多天没有好好进食了,家人每问他想吃啥,他总是想了很久又摇摇头。
忽有那么一天,他突然提出要喝凉粉,家人喜出望外,急忙去买。有可能,喝了凉粉的病人,之后慢慢好起来,也有可能,病人由此安详地离去。
县城的老街口有一个凉粉摊儿,我过去常在那里喝凉粉,陌生又熟悉。
我上学时它在,没想到很多年后它依然在,摊主竟然也没变,而我已不是那个风华正茂、心比天高的少年。
周围环境已经面目全非,高楼林立,但我一眼认定他就是那个摊主。他不知道他是一种风景,这种风景既沧桑又鲜活。
他不知道他已经刻入一个人的记忆,这种记忆既温暖又闪亮。他也不知道那次我们相见,是故人见到故人,我和他攀谈,是情不自禁的倾诉。
我喝他的那碗凉粉,不只是乡愁,更是一种久经风霜、漂泊困顿后风轻云淡的宁静。
摄影/卫超山岳
THEEND
晚报副刊精读
编辑:涓涓
审核:赵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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