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与辛旭光是四十年的朋友了,我们是大学先后辈的同学。他是第一届的大学生,77级、78年入校,随后我也进了同一所师范大学,在校击剑队里相逢,在操场上相识。那时“一片落叶上有七个人在写诗”,我们都在写诗,都将诗刻印成小册子,互相交换,相互切磋。毕业后,他成为川沙县教育局团委书记,后转业于银行,上世纪80年代末被选派到德国的银行研修,回到上海,成为一家银行的支行行长;我呢,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,扔了铁饭碗,离开国企,从此东奔西跑,颠簸于途,寻找人生的突破口。我们渐行渐远。最近十年,我们又渐渐地走到了一起。机缘有二:一则我们都在新民晚报夜光杯上露面,神交多于面见;其二,他组建了一个慈善机构——阳光种子,我的妻儿都是他的拥趸者,他坚持了十年,妻儿追随了十年。这就是老朋友的机缘巧合。
履历不同,为人处世亦不同。假设一个生活场景:夏天再热,他西装革履,玉树临风,文质彬彬,一副君子相;我呢,背心短裤,晚上呢,背心搭在肩膀上,像个乡间大厨,可以很世俗地坐于后弄堂口,迎风而坐,不亦快哉!其实我们是两种人,他是班长,永远立正;我是在逃课的二流子,时不时稍息,所以文章也是两码事。
他的文章韵味,多小资情调:“五年未遇的好朋友风尘仆仆地从西藏回来,他带给我一条用红*彩色哈达编织成的绳络,那是活佛才能用的颜色,送我放车上保平安吉祥。”其中的颜色之艳(红*彩色哈达编织成的)、辞藻之艳(绳络),还有些矫情。什么是小资情调?首先是女性化;其次,相对朴素。
至于文章构成,偏于心灵鸡汤,套路源自牧师的布道,生怕听不懂,辜负了一篇苦心,故事之后总忘不了点题。辛旭光的文章,每篇总拾取一些身边故事;故事之后,忍不住写些警句点明。幸亏旭光兄人品端正,端出的一碗碗鸡汤都是正能量。
辛旭光的文章内容,是以大都市里的大楼为背景的,哪怕写一个推销吸尘器的下岗女工,也是发生在富裕的中产阶级的家里,而且还要谈一些励志的豪言壮语,比如十年前工资底薪是,十年后还是,以证明外语不会而无法升职,也表明她为了维护老客户,不离不弃。怎么看我都不觉得真实。
兄弟,我不得不刺你一下。
作为粗人,我不太喜欢辛旭光的文字;作为都市人,我又不得不常看,除了对老朋友的眷念,还有对这个红尘的关怀。在他这里,你可以看到大都市里芸芸众生的音容笑貌,看到白领们的思维习惯、内心独白、心路历程,至少为儿子相媳妇,或有助益,因为我们毕竟离不开这个群体的环绕,因为白领是大都市一个广泛的群体。在辛旭光的《何时聪明》一书里,读者至少可以吸氧,老人可以返老还童,柏拉图可以精神恋爱。我则看到象牙塔里的纯真,还有满腔的善良,一部成人的童话。
旭光,侬哪能长不大额啦?还是四十年前校园里的你,但林荫大道下的纯真少女,早已成了隔壁老王家的婆姨,有了皱褶,有了世故,而你的文章,没有一点皱纹,没有一点世故。(李大伟)